在路上堵了約莫一個小時，陳乃昔到家時已經不早了。

一覺起來, 陳乃昔推開車門, 外頭的寒風強勢地卷進車內, 吹散了圍繞在身遭的熱氣。拉緊衣服走下車，她轉過身對車裏的寧憬笑著揮手說再見，又給送她來的司機道謝, 正要關門時前頭的寧忱伸出腦袋喊：“奶昔姐姐！”

陳乃昔還以為小家夥是因為她沒有給他道別, 弓著身對寧忱笑了笑, 道：“小忱再見。”

寧忱沒有說話, 反而擡起雙手捂住了額頭。

陳乃昔：？？

“小忱, 坐好。”寧憬沈聲呵斥了一聲，語氣中帶著點不耐。

寧忱一向怕他哥, 趕緊轉身在副駕駛上拉好安全帶，乖乖坐著不說話了。

陳乃昔問：“小忱幹嘛了？”

寧憬神色有些不自然：“沒什麽。”

這兩兄弟, 搞啥呢……

被他倆弄得一頭霧水, 陳乃昔始終沒多問, 關上車門，拎著東西回去了。

十一月來了後, C市的氣溫一直往下走, 市一中要求學生們必須穿校服, 所以在厚厚的棉衣外面或裏面，還要把校服外套給塞進去，遠遠一看，誰都裹得跟企鵝一樣。

沒了小長假, 也沒有學校活動，生活中只剩下了枯燥的上課、刷題和考試。天氣逐漸變冷，學業的負擔也慢慢加重。

高三上學期的期末考和一模重合，放完三天的元旦假期，上半學年的總結考試也來了。

一模相較市一中平時月考的題目比較簡單，題目難度降低，分數自然上漲，刻苦學習後的效果在一次次考試中顯現，陳乃昔一模考了四百八十多分，班上20名，年級兩百多，在中游的位置。

在她想為自己逼近五百的成績歡呼時，寧憬的分數迎頭給她潑了一盆涼水。

物理滿分，至於其他的，已經不重要了。

再第N次審視完自己和學神的差距到底有多大，陳乃昔給姜妍感慨：“什麽時候我也能考個滿分啊。”

姜妍問：“你小學沒有考過嗎？”

這把陳乃昔問住了，回憶之後，她捶胸頓足，怒罵小時候的自己為什麽不把握住機會，給她的人生添一個滿分。

姜妍笑笑，安慰她：“沒關系嘛，反正現在我們對得起自己的努力，一步一步上來，下次加油肯定能上500。”

說得也是，以前的她哪敢肖想往500奔啊？點點頭，陳乃昔給自己打氣：“也對，下次沖五百大關！”

“嘁，一模都上不了五百分，也不覺得丟臉。”兩人正說得開心，前面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。

在這個班，也只有韓笑喜歡抓著陳乃昔不放。

要說這家夥吧老實了一段時間，陳乃昔和她前後桌，兩人井水不犯河水，將將就就過了好幾個月，偏偏等到學期末成績下來，要神經兮兮地諷刺人一句。

好吧，實在是怪陳乃昔沒人考得好。

雖說這是事實，陳乃昔並不打算忍她，擡腿往前一踹，只聽凳子腿在地面劃過的‘刺啦’聲，韓笑差點沒被她從上面踹下來。

“你……！”韓笑扭過頭來狠狠瞪了她一眼，冷哼一聲又轉回頭去，姜妍實在看不慣她處處和陳乃昔作對的模樣，刺了句：“連我都考不過，也不覺得丟臉。”

這好，姜妍是班上第一，在年級排名不高，但在本班還是能打的。

考完試後學生們還要再上一周的課才放寒假。

慣例在晚自習結束拿著書去自習室學習，陳乃昔碰到一個很久沒見過的人，趙勁松。

以前他可是寧憬在學習上的勁敵，自從發生那件事，陳乃昔倒很少聽到他的消息。

理科班那邊已經是寧憬穩坐第一，緊咬在他後面的是女學霸宋語薇，反倒是這位摘過幾次桂冠的趙勁松無聲無息，仿佛市一中沒這人。

趙勁松看到陳乃昔，默默收了眼神路過，假裝沒看見她。

陳乃昔去到自習室時寧憬已經來了，她把書本放在桌上，壓低聲音問：“寧憬，趙勁松現在成績怎麽樣啊？”

沒想到她會提到這人，寧憬怔了怔，稍作思考：“班上十來名吧，他之前參加比賽簽約保送了一所top10的大學，學習壓力不是很大。”

壓力不大，動力可能也不大，稍不留神，後面的人都沖上來了。

陳乃昔很不屑：“他根本就不配上大學！”

“隨他吧。”

陳乃昔又說：“明明挺有實力的，可偏偏搞些小動作在自己的人生畫下汙點，得不償失啊！如果他還有點良心，希望他日後做點對社會有貢獻的事。”

瞧她把話說得這麽正經，寧憬笑笑，擡手去揉她的腦袋。

陳乃昔疑惑：“幹嘛？”

寧憬：“長大了。”

陳乃昔：……

啥啊，這一副哄小孩子的語氣。

嘟了嘟嘴，陳乃昔把短發撥到耳後，埋頭去寫英語練習。

寧憬單手撐著腦袋，眼神稍稍往旁邊一瞥，少女小巧的側臉輪廓立即跌入視線。換下手裏的中性筆，他抽了一支鉛筆，隨手拿張草稿紙在上面勾勒了幾條線。

做題的心思全無，目光來回在紙張和旁邊的人身上游走。在她做那兩篇英語閱讀的時間裏，寧憬隨手畫了一張側臉肖像。

她忽然停住筆伸了個懶腰，寧憬怕她看見那張畫，手指掀過練習冊的書頁，那本物理練習一下合上，蓋住了已經完成的畫紙。

陳乃昔問他：“要回去了嗎？”

反正也沒有學習的想法，寧憬點了點頭，收拾東西回了寢室。

次日一早，寧憬剛到班上，坐在他前面的宋語薇問他要物理練習看看一道題的解法。

全然忘記昨天把畫夾在練習裏一事，寧憬從書包裏把練習冊拿給了宋語薇。

宋語薇剛翻開書頁，一張紙從中飛出來落到了的她的腿上，還以為那是夾在裏面的草稿紙，她翻過來一看，是一張倒著的鉛筆畫。

轉過紙張，女孩子認真做作業的側臉映入眼簾，簡單的幾筆勾勒，卻把她投入的神色和眉目都清晰地展現出來。

仔細端詳幾秒，宋語薇才認出來這是十八班的陳乃昔。

她的畫怎麽會在寧憬的練習冊裏？

翻了翻練習冊上的名字，的確是寧憬的沒錯，她恍然一悟，抓著畫紙的手指也下意識收緊，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小小的折痕。

鬼使神差地，宋語薇把這張畫紙塞進了自己的桌肚裏。

等寧憬想起來這張畫時已經是下午。

尋找未果，他想起宋語薇上午問他借過書，問了前桌同學有沒有在練習裏看到一張畫。

宋語薇微微瞪了瞪眼，說：“沒有誒，怎麽了嗎？”

寧憬眼瞼微合，嘆了口氣：“沒事。”

宋語薇若有所思道：“是你畫的畫不見了嗎？以前都不知道你會畫畫呢。”

寧憬淡淡‘嗯’了一聲。

又尋找一遍，依舊沒有找到那張畫的影子，寧憬只好放棄。

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，中學階段的最後一次寒假到來，對學生們來說是一次休息時間，也是系統的學習時間。

經過大半年的努力，陳乃昔趕上班級整體的學習進度，也有一份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。不過不在學校上課會導致人松懈，為此，寧憬給她布置了不少任務，並且每天早上六點晚上十一點準時叫她起床和睡覺。

高三黨的假期不長，過完年便要回學校去補課。

在此之前，寧憬來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，陳乃昔原本打算給他一個驚喜，但寧憬一想到去年砸在他額頭上的那顆球，提前把陳乃昔這種想法扼殺在搖籃裏。

二月份補課的時候，進行了一次月考。

市一中的題目出得比模考的要難很多，用出卷老師的話來說就是‘沒有經歷過分數毒打的高三不是真高三’，因此年級整體的分數都不比一模。

陳乃昔這次考了460多分，在班上沖到了中上游，位列14名。

從她去年認真學習開始，每一次的成績都有不同程度的上升，班主任陳老師尤其喜歡她，儼然忘了陳乃昔以前是班上最讓人頭疼的問題少女。一面拿她當正面榜樣鼓勵後進生努力學習，一面又對陳乃昔說只要堅持她的成績會越來越好。

二月底到來，學校要舉行百日誓師大會。

每個學校的百日誓師大會都會有不同，但也少不了一些相同點，比如：學生代表發言，為自己班制定橫幅標語。

除此之外，市一中的誓師大會還有一個特色：有意願的學生可以上臺當著全年級師生的面發表自己的誓師感想。

大會當天，學生們在操場集合完畢，領導先發了一通言，接下來是學生代表。

學生代表有兩位，文理科班各出一個。只要是這種優秀學生露面的場合，寧憬通常都不會缺席，又一次榮幸地當選學生代表。

陳乃昔坐在班級隊伍裏拼命探頭，因為個頭不高，站在主席臺上的寧憬都被人擋了大半。

廣播裏，少年清潤明朗的聲音緩緩念著文采斐然的致辭。陳乃昔聽著，坐前面的姜妍忽然扭過頭來，壓低聲音道：“乃昔，你高一沒在這裏讀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陳乃昔問：“怎麽了嗎？”

“我記得軍訓和剛開學時發言的學生代表都是寧憬，那會他在上面演講的時候也可帥了，當時學生們都還相互不認識，他就很出名了。”

果然，寧憬一直都是這麽優秀。

陳乃昔唯一覺得可惜的，便是沒有參與過他的曾經。

兩位學生代表發言完畢，開始進行每個班的誓師環節，在這之後，有約莫二十分鐘的時間學生們可以自告奮勇上臺發表誓師誓詞。

學校雖然安排了這一環節，但學生們的積極性不大。現在的孩子多數不願在太多人面前發言，而且還是這樣一種嚴肅的環境，永遠只有那幾個勇者上場。

寧憬在班級的隊伍裏等待誓師大會的結束，在自願上臺的學生們大多都發言完後，他看到操場另一頭，屬於十八班的隊伍裏，陳乃昔正小跑著往主席臺走去。

眼角忽然一跳，他內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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